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楼主 紫薇 说:

昨晚,在茶馆,他先跟自己喜欢的小说家陈希我见了个面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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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是90后作家吴可彦,思考往工业文明的理性对社会的摧残,正在写童话。他昨天从老家漳浦赶到福州,在开他作品研讨会的前夜,听取另一位作家对他的开导。

将军不需要同情,他靠武力来战胜地方,但作家不是将军。陈希我说,作家姿态是很低的,你把你的痛苦、不幸、欢乐和卑微去和读者交流。文学的本质是柔软的,像张爱玲说的低到尘埃里去。作家不能像将军那样发号施令,跟别人交流自己的柔软和痛苦,不算博取同情。当然,这不是廉价的,失去自尊的。

博尔赫斯也是失明的作家,他说不管经历什么事都是好的。失明对热爱写小说的人有帮助。乔伊斯说失明对他无关紧要,这个恐怕是“欲盖弥彰”了。

今天,省作协为他小说作品创作开研讨会,作家、评论家、编辑等各路英豪聚首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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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家施晓宇特地走过来,跟他父亲握手致敬。陈希我跟施晓宇说到昨晚见面的细节:父亲给吴可彦递茶点,点心掉在桌上,他不知道什么位置。可见他的失明严重性。

吴可彦在去年出版的短篇小说集《八度空间》里说:

我写小说的时候看不到屏幕上的字,是语音软件给我读出来,这样以来会出现许多同音错别字,这些错别字都是我父亲给我修改,而且我父亲还会给我的小说提出许多非常好的看法。

这名90后作家,没有表现出对失去视力的强烈声音。他也不太愿意提起。在他的家里,没有过分的照顾,摆设和家具也不作特殊设计。这是一种很大的尊重。

他的房间,贴着自己喜欢的意大利国米的球员照片。他曾经也喜欢踢球。房间的角落,还有一把吉他。他弹了一首宫崎骏《天空之城》的主题曲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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像很多年轻人一样,他喜欢周杰伦,甚至把《范特西》写进自己的小说框架里。他看起来平和、文静,内心却相当有韧性。

福建省作协主席杨少衡为《八度空间》作《心里的声音》序:

但是,我不能不来对可彦说三道四,因为他是我的乡党后生,我们除了用普通话写作,还同说一种被讥为“鸟语”的土话。于情于理,我都感觉自己应该来努力说点什么。

我想我可以说说可彦创作中最为突出的哪些影响因素。这本书于不经意间显露出其作者宽阔的阅读面和知识范围。在文学之外,可彦应该接触过不少哲学、历史、宗教、天文类书籍,对音乐以及中国象棋棋谱似都有很多研究。不过,在众多知识素养基础上,可彦当下创作中显然有两大核心元素,一方面来自卡夫卡、乔伊斯等,一方面却是来自老、庄学说。这两方面的经典文献和观点在可彦笔下反复出现,交相映衬。可彦对其了解之多,运用之自如令人印象深刻,在他这么年轻的作者中确实不太多见。

我想我还可以说说可彦对创作的敬畏与努力。我与可彦以往并无接触,因为这本书(《八度空间》)才有若干联系。他给我发了数次小说稿,每一次都有所不同,为此也还颇过意不去。他在一封邮件里说,忍不住又把小说改了一遍,这应当是最后定稿了,希望没给我的阅读造成不便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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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让我想起巴尔扎克,据说有时他会守在印刷机边再三修改小说,让印刷工人叫苦不迭。这样的作家更多的是在跟自己较劲,他们对笔下文字的敬畏,对表达完美的追求由此可见。

……

但是我非常清楚,这个处方既不能开,也绝无用处。不能开是因为我心存担忧,类似处方很可能会制造出又一个“我们”,而毁掉未来一位创作个性鲜明的优秀作家。可彦已经表现出思维、感觉方面的独特性,这于他犹如命定,无论是与生俱来或时运再造。这种独特品格格外需要珍惜。同时我相信可彦不会接受类似处方。他给我的感觉是个彬彬有礼很温和的年青人,家教很好,素养很高,他显得纤弱的身体里却有一颗比常人更为坚强的心,支撑他战胜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,以自己的学习与创作自强不息。显然这也让他在自己的选择上格外坚韧。我想他会对他人的任何处方报以理解的微笑,但是只会听从自己心里的声音。

我觉得这是我最应该说的:听从心里的声音。一个作家的创作会是不断发展的。随着可彦阅历的增长,生活的丰富,他可能会有新的想法,会想用另外的表现手法,那时候他写的小说可能与现在大不相同。也可能新的生活反让他越发初衷不改,继续在当下这条路走下去。不管怎样都好,只要是听从自己心里的声音,坚持自己的独到就行。

2014年7月,吴可彦出版首部长篇小说《星期八》,也被海峡文艺出版社列入海峡原创长篇精品第三辑。漳州市作协名誉主席青禾在2014年5月8日作的序中说:

我已经很久没有读长篇小说了,可是最近,我用四天时间,什么事情都不做,一口气读完《星期八》。为什么?因为小说一开头就把我吸引住了,欲罢不能。

小说的主人公“我”(吴不器)与女主人公李小飞的第一次约会,地点是“星期八酒吧”:

酒吧在白天总是生意不佳,吧台背面的墙上挂着普希金和拜伦的画像,画像下面分别写着这两位诗人的名字。否则谁知道谁是谁呢。

在我看来,《星期八》的可贵还在于,把自己和当下的某些“天才写作”区别开来。当下某些“天才写作”,天马行空、搔首弄姿、故作高深、言之无物,以天才自居,其实只是一种空虚心灵的宣泄,正美其名曰“个性张扬”,并以无度的张扬而沾沾自喜,让人恶心。这种区别,让我看到希望。

作者的创作手法和思维方式,让我想起鲁迅先生的“拿来主义”。我由此而想到卡夫卡,但《星期八》不是简单的模仿,不是提示现实的荒诞、非理性与自我的苦痛与原罪感,不是“异化”,而是个人心灵的真实、真诚而美好的抒写。我由此想到加西亚·马尔克斯,但《星期八》不是《百年孤独》,不是史诗,不是家族史,只是个人成长的心灵轨迹。我由此想到了村上春树,但《星期八》不是《挪威的森林》,不是俗念萌生,不是灵与肉的冲动,不是爱欲与诱惑的折磨,是一个青年学子面对复杂社会的苦闷与思考、沉沦与升华。我还想到了弗洛伊德,但《星期八》不是单纯的“性”,不是潜意识的流露,是与传统中医学紧密结合的青春期的热情与奔放。

吴可彦的语言及思想的特色,也可见一斑:

美丽的女人总是让你恨不下去,古代社会压制女人是有道理的,女性一旦解放,男人就凭空多出来如此可怕的对手,而至今还没有专著讨论如何对付女人的谋略,至少这几千年来累积的手段,用来对付女人时总觉得落不到实处。老子说柔弱胜刚强,的确很有道理。

……

大学城里有多少个学校?如果有人问我,我只能说什么学校都有。把众多专业融合在一个大学城中,并不是为了方便知识的互相结合,恰恰相反,只是为了证明世界因为专业化而分裂,每一个院校都是一座堡垒,虽然我可以随意出入任何一个大学,可是只能欣赏一下里面的风景。

中医学院的大门破败不堪,也许是为了象征中医的败落,但是我喜欢这个地方。看到破败的东西,总让人觉得熟悉,哪些崭新的事物,总还是缺少磨合。

2014年12月,他出版《血河集》(书名由柯云瀚题签)。这本书收录他高中到大学期间文章(2006年-2014年)。他在2014年8月1日写的《后记》里提到:

十年前在放学路上,他在一家小书店买西方哲学书系和诸子百家。这个书店只有这些书。把每个月五十块左右的零钱全放在里面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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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店里取消五折优惠后,他觉得钱不够用。看在眼里的老板依然给他打五折。她说:反正这些书也没什么人买。

它让我认识了帕斯卡尔、尼采、庄子等等应该拜读的作家,我就这样开始了思想启蒙。

他那天马行空,甚至怪诞奇特的想法从哪来的?从他自己的描述中,也许我们就能脑补一下别人看他小说时的莫名其妙:

每天糊弄完作业,我就把十本书叠放在书桌左侧,然后拿一本过来读十页,读完后叠在右侧,之所以这么读,就是为了让各种思想在脑袋中撞击,如此一来,我不记得什么思想是什么人的,一片混沌之后,我产生了自己的思想。

评论家曾镇南一方面觉得年轻人写法很怪,另一方面又觉得这年轻人很有才华。他希望吴可彦多谢中短篇,多向外投稿,接受外界的评判,也寻找自己更多的可能。他在为小说作序中提到读这本书的艰难:

《茶生》是吴可彦的第二部长篇小说。虽然在此之前,我已从他的第一步长篇小说《星期八》和收在《八度空间》里的部分短篇小说里,较为充分地领略了他那种内容怪奇荒诞、形式诡谲幻变的先锋小说风格;但在初读《茶生》时,还是有点被它更加神出鬼没、扑朔迷离的形与神吓住了。难以感知和把握的小说形式,加上难以探幽索隐的小说内核,使我在疲于捕风捉影之余,几次废卷旁骛,抚膺长叹。

吴可彦的这种小说野心,让在座的一些人感到惊奇。一向以读杂书著称的林焱教授,对他的小说后现代结构感到奇特。甚至去探索小说里面字母及名字语音所隐含的其他可能。他觉得,能为这样的作家和书开研讨会,也体现我们时代的伟大。如果这本书在西方主流社会出现,也许更会被包装炒作。

当然,传统写实的作家也对吴可彦的“捆绑做夫妻”的情节质疑,认为作者想表达的和读者所理解的文本不是一回事。

“只有他能写出他自己的世界,寻找属于自己的句子。”《福建文学》杂志副主编石华鹏表示了爱之深责之切的心声。他初读到吴可彦的作品时有种惊喜,觉得作者敢于冒犯既有的小说叙事经验,是福建少有的90后生猛作家,但对小说中提到很多小说家哲学家觉得没有太多必要,觉得小说还是要解决情节出现的逻辑性及合法性。他希望作者坚持一个作家存在的独一性和原创性,把自己不可替代的一滴水融入到人类的经验池中。

青年学者曾念长倒觉得自己阅读起《茶生》小说来没什么障碍。他说,学别人写作的过程中,不能把自己学没了。同时,除了高屋建瓴的模式一览众山小外,还有一种只有在艺术领域可以存在的“迷宫小径”。作者很用心在人物安排和小说构架上下功夫,而读者在迷宫中探索,也别有乐趣,有些失误是允许的。只是,“手”和“心”还没真正配合到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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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于吴可彦来说,他的小说之路,还有寻找人生出口的努力还在继续。

就像他曾经的迷惑:世界这么大,为什么失明的就是我?

他想了解人生,就去找哲学。

黑格尔说,每门哲学都是错的。他发现哲学没法解决问题。

他连读三遍《变形记》,感觉小说把哲学包含进去了。后来翻到博尔赫斯《交叉小径的花园》,发现自己会写了小说了。他从16岁开始创作小说。他曾自己说:

村上春树通过捕鼠器看出,大凡食物有入口一定要有出口,否则总会有什么死在里面。

尼采常常自相矛盾,这本书是这种思想,下一本书可能就批评那种思想,实际上这就是出口多的缘故。大多数思想家绝不会自相矛盾,一个原因是思想没有改变,另一个原因是因为虚荣所以不愿意承认改变,最大的可能是,因为虚荣导致思想无法改变。

由于患有严重眼疾,看书吃力,过度用眼就有视力下降的危险,所以母亲经常劝我别看这些娴熟,一向喜欢给我买书的父亲也提出了反对。我经过权衡后说,若是不看书的话,眼睛还有什么用吗?所以还是继续看,如日年复一年,的确越趴越近,最后都要拿出放大镜。不过没有后悔,人生若是不看书不思考,就是随着大流不亡以待尽。当然不随大流最后也是要挂掉的,可是正如尼采所说,人生本来就没有意义,但是我们可以用自己的方式赋予它意义。

必须是用自己的方式,找到自己,认了是一个集体,国家是一个集体,还有许多不同的小集体,我们常常陷入集体无意识中,用一个固定的思维模式在看待世界,这就没有了出口,没有了自己。

写被列入海峡原创长篇精品第四辑的《茶生》时,他从2015年7月1日到9月24日写完初稿,这期间几乎没有睡觉。大睡几天后,他开始修改小说。他表示:

我把福楼拜奉为文学导师,他老人家写一本小说要修改七年,我一读再读的《包法利夫人》与《情感教育》都是这么写出来的。小说是修改出来的,《茶生》被修改了三十几遍,字数不知不觉又多了三万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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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可彦已经出版了4本书。而他,每天读10-20万字。当然,说读,其实是“听”。他把纸质书撕下来,扫描进电脑,然后“听”。他的电脑,现在存了7800本书左右,有一半已经读过了。

哪怕是扫描每页书页的20秒时间,他也舍不得浪费,都利用来听书。

让人羡慕的是,他身边有了一位红袖添香的女生。这女生是他在长春读特教学院时的志愿者。缘分就这么奇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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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位可敬的90后作家,一时无法好好描述。就此先存点资料,留个哪怕碎片的记忆吧。


2019-10-23 18:55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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