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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去年8月开始,山西运城市盐湖区至少发生了十余起少年失踪案。紧随失踪的,是来自缅甸迈扎央的勒索电话。
随着赌博业的衰落,迈扎央新兴了一个“产业”———与赌博密切相关的高利贷公司到中国境内拉人头参赌,甚至绑架后直接勒索。
这种案件在全国范围内早有发生,从2005年起,国内不少城市早已有国人在迈扎央遭勒索的报道。目前,失踪与绑架在山西运城持续着,警方至今仍在统计受害人数字。
不断失踪的少年,和来自异国的勒索电话,让恐慌在小城内游走。
对于山西运城的农民来说,“失踪”这个词,原本只存在于电影里。
但2008年8月之后,这个词走进了他们的生活。
去年12月23日,气温零下8摄氏度,山西运城市席张乡的公交站台,三名家长陪着十五六岁的孩子等公交车。
“别看这些娃都挺大了,可大人还要接送上学。”席张乡的村民乔建国说,几个月来丢的娃娃太多,家长们担惊受怕。
“全乡上下人心慌慌,只要娃儿两三个小时没消息,就会看见女人们走街串巷地大声唤娃。”一位乡干部说。
山西运城少年“失踪”首发于去年8月,10月开始“爆发”,至今仍在持续。
不断发生的失踪案
家长们开始禁止孩子外出,但失踪案仍继续发生
16岁的周大伟,是席张乡第一个“失踪”的少年。
据周大伟的父亲周润生讲,去年9月末的时候,周大伟跟家人说,要跟同学张东一起去云南打工。走后几天,周大伟一直没有消息。而家里人也无法跟他取得联系。
很快,乡上发生了类似状况。
10月初,村民乔建国15岁的儿子跟家里说外出打工,之后音讯全无。
类似事件逐次发生,镇上失踪少年的人数不断增加,而每一次失踪案发生前,家长都没有发现征兆。
随着失踪少年的增加,原本信息闭塞的乡镇里,部分少年的家长开始相互认识,“大家碰了一下,发现娃失踪前都说要出去打工。”
一受害者家长说,之后,席张乡、解州镇等农村的家长们,开始禁止孩子外出打工。
但失踪仍在继续。
席张乡初中二年级学生张波失踪前,其父张耀武不但要求他不许外出打工,甚至禁止他与陌生人接触,但事情依旧发生了。
“娃失踪前,说和同学一起去参加生日宴会,结果走了就没回来。”张耀武说,15岁的张波10月12日与同学李磊一起离家。
恐慌开始蔓延,家长们开始全程接送孩子上下学,但失踪继续发生。
12月2日,13岁的少年赵刚在学校上课期间失踪。
惊慌失措的家长报案时发现,曾有人为孩子在派出所办理了身份证。
该少年所在学校的教员说,这名学生失踪后,校方当即开会决定加强管理,争取与家长接送实现无缝对接。
但就在会议后一天,一名14岁男孩在校期间失踪。
来自异国的勒索电话
电话里传来吼叫声,“不交8万块,就扒皮”
跟随失踪而至的,是陌生的电话。
由于信息不通,失踪少年的家长们是很久后,才发现他们都收到了来自相同区域的电话。
去年10月1日,周润生接到电话,儿子周大伟哭着要8万元。
“当时,娃在电话里说自己在边境贩了毒,被缅甸警察扣了,不交8万赎金就枪毙!”周润生说,他忙和大哥及邻居商量,大家都不太相信这是真事。
几日后,村民老乔也接到了陌生电话。
电话里,老乔听到失踪多日的儿子在惨叫。随后,电话里吼道:“我这里是缅甸迈扎央,你儿子在这,不交八万块,就扒皮!”
“我当时一下就蒙了,怎么一下就在缅甸了,还被绑架了?”
10月8日,一名女村民接到失踪儿子的短信:“我在迈扎央,快被打死了,今天再不交钱,可能就活不过去了。”
两日后,两位村民几乎同时接到来自迈扎央的电话:“再不给钱,就把你们孩子的手指头邮回国内。”
10月17日中午,张耀武也接到了陌生电话,张波撕裂的哭喊电话里如此清晰。
张的妻子记得,张耀武挂断电话后,喃喃自语:给三天时间筹钱,不给就扒娃的皮。
惊慌失措的家长们慌忙去报案,这时他们发现,别人的孩子也发生了类似的情况,“解州、城区、西城街道,都有孩子在缅甸被绑”。
12月24日,运城盐湖区刑警队长张运保说,目前少年在迈扎央被绑架案,在盐湖区已呈激发之势,状况不容乐观。他称,仅二中队受理的迈扎央绑架案已有十余起,而其余中队和民间遭绑架没报案的尚未统计。
12月25日,运城市盐湖公安局刑警二中队姚队长,拿着的案卷厚如砖头,成串的被绑架者姓名名列其中。
他说,目前到底有多少受害者,是谁在幕后操控,尚不可知。
被改变的生活
张猛算了一笔账,如果经济形势好,十年后,或许还能盖得起房
去年12月24日22时,运城席张乡,吕萍家里的电话如期而至。
赵刚12月2日上课期间失踪后,12日开始,每晚都会有从缅甸打来的电话,索要赎金。
这次,对方没讲话,听筒里传来的只是皮带抽打的啪啪声、赵刚的嚎叫。
晕倒———醒来,吕萍被扶起后,拽着身边的邻居说:“他们要8万,我凑了5万多,求求你们,借点钱给我……”
一天后,吕变卖了丈夫赖以维持生计的面包车,凑齐了绑匪索要的赎金。等待他们的将是没有收入的生活。
据家长们讲,迈扎央绑匪索要的赎金一般在4万至8万之间,这对月收入800元左右的大多数运城人来说,是一个天文数字,对于贫困的农民则更是。
解州镇村民王重阳因这天文数字而陷入了困境。
至今,他儿子被绑已三个多月了,他一直凑钱未果,过程中还被人骗了。
大概两个月前,王重阳听说肾能换钱,他找到了在北京打工时认识的朋友。对方说有路子,一个肾卖20万,但要5000元保证金。王重阳交了,但那朋友此后没了音信。
12月24日,王重阳在家给母亲和患病的父亲做午饭———前一日工友吃剩的羊血豆腐加泡馍。父母吃时,他说自己不饿。老人吃完后,他又呼呼带响吃光了桌上饭菜。
“记者同志,在我们这里,卖一次血150块,但一个月只能卖一次。我身体壮,你看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别的地方,多卖几次?”饭后,王重阳抹着嘴说道。
与王重阳同住解州镇的张猛,为赎回儿子,卖掉了房产。儿子张洋赎回后借宿在邻居家,他和妻子则住在打工的厂子里。
张猛算了一笔账,在农村盖一栋房子七万元左右。现在他45岁,月收入1000元,如果经济形势好,到55岁,或许还能盖得起房。
筹钱的过程,改变了这些父母的生活。
12月25日,张耀武站在运城火车站广场看着出租车发呆,之后,他扭身走向公交车站。自从被索要赎金后,张耀武出门不再乘出租车了。
公交车上,张耀武自言自语:“心疼、真心疼。五间瓦房没了。”
被熟人诱骗
两少年说,当时觉得天上掉馅饼了,“要发财了,就剩下高兴了”
少年们被绑架后,多数家长选择了筹钱支付赎金。
去年12月5日,张耀武和另一名少年李斌的家长,依绑匪的要求,各往指定的账户里汇入8万元。
12月8日,张波与李斌回到了家里。
“没啥,就是想哭。”两人回到运城后,暂时没有去学校读书。
2008年12月23日,两人说,他们是被小学同学诱骗。
他们回忆,10月12日,他们到网吧上网,收到了小学同学杜丰的邀请。
李斌说,杜、张和他是小学同学,三人关系一直不错。杜学习不好,读完小学就到外面“混”了。
QQ上,杜丰邀请他们参加自己的生日宴会,在盐湖区的国安宾馆。
李、张二人说,当时他们一点都没犹豫。
让李斌印象深刻的是,“杜丰住的房间很豪华”,电视、洗浴设施,两张床,有各种他们在乡下没见过的奢侈品。
“抽二十多块钱一盒的好猫,兜里的钱一沓全是百元钞票,一看就知道这小子发达了。”张波说,见面后三人一直扯闲话,到了半夜,杜突然问他们想不想赚钱。
之后,杜丰讲述了自己的“发家”史———先是在云南流浪,食不果腹,险些饿死街头,就在这时,他遇到了自己现在的老大张瀛洲,他跟着张在云南打工,卖鞋给缅甸的军队,一个月能赚七八千。
杜说,现在张瀛洲正好在运城拜关公,且还要招工,如果有兴趣可以一起去。
随后,杜打电话请来了张瀛洲,一名20多岁的男子。
张瀛洲进屋时,挽着一个漂亮女孩,身边簇拥三名“小弟”。
“气派得很,无论坐哪,小弟都站在身后。”李斌说,张瀛洲进屋后,不停发烟给他俩,还跟身边的女孩讲:“你看我这两个兄弟帅不?有美女就给介绍两个。”
张瀛洲给李斌和张波印象最深的是,身上文了一条盘龙,让他们觉得见到了电影里的古惑仔。
大约聊了一个小时,在杜的引荐下,李斌他们认张瀛洲当了“哥”。张给他们的承诺是,十天能赚6000元。
谈妥后,张瀛洲显得很高兴,让身边的小弟表演了一段散打。
张波记得,当时张瀛洲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,说事已搞定,汇些钱过来当路费。
“一想到要发财了,就剩下高兴了。”张、李两人说,当时的感觉是,天上掉馅饼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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